银杏海

　　“豆腐脑”和“蛙鱼”都是故乡——济宁的传统小吃，早上或者下午漫步街头，不仅时常可以看到老人领着孩子，也会遇见不少俊男靓女们，相邀结伴，在行人匆匆的路边，弯腰低首，喝热腾腾的豆腐脑和蛙鱼，外地人见了感到奇特，而济宁人则见怪不怪，谁又没喝过豆腐脑、蛙鱼呢？

　　故乡的小吃“蛙鱼”，是一种类似凉粉的小吃，用豌豆粉做的。做法是使用豌豆粉加水调匀后，使用漏勺，让调好的豌豆粉糊糊一滴一滴的往下落，下面是烧着开水的锅，糊状的豌豆粉下到锅里后，就形成了一颗又一颗类似水滴形状的半透明状颗粒，冷却后形状似蝌蚪，所以，就取名蛙鱼。做好的蛙鱼，放在凉开水里泡上。吃的时候，用漏勺盛到青花瓷小碗，加少许酱油、芝麻油、蒜泥，再放一点酸中带甜的甜醋，浅浅的品上一口，你的五脏六腑、血脉毛孔都有被那种酸甜爽滑，荡涤干净舒坦的感觉。

　　“豆腐脑的”历史说来就悠远了，西汉著作《盐铁论》中，就列举了西汉前期出现于食肆中的二十款时尚食品，其中有一种叫作“豆饧”，众多研究者认为，那就是豆腐脑。时光如白驹过隙，仿佛一瞬间，历史就跨越了二千二百多年，今天喝豆腐脑，仍是国人健康的时尚。看来，我们现代人与二千二百多年前的老祖宗确实血脉相连，民族的文化气息的情感，延续了数千年依然有相同的习惯。

　　“豆腐脑”，祖国各地都有，味道大体上都差不多，区别就在于大豆、水质和佐料。清代名医王孟英在《随息居饮食谱》中这样记载：“豆腐，以青、黄大豆，清泉细磨，生榨取浆，入锅点成后，软而活者胜。点成不压则尤软，为腐花，亦曰腐脑。”

　　老祖宗是在告诉我们后人，好喝的豆腐脑来源于饱满的优质大豆。现代科学研究成果也证明，大豆的蛋白质含量比任何一种谷物的蛋白质含量都高得多，而且大豆蛋白质含十八种氨基酸，其中就有八种是人体必需、且不能自我生成的氨基酸。你说这看着毫不起眼的大豆多重要，它与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密不可分。

　　所以说要做好豆腐脑，首先要将浸泡好的优质大豆磨成豆瓣，去皮后放入清水中浸泡四个小时左右，到豆瓣膨涨成发白时捞出，倒入磨浆机或石磨中磨成细豆浆，用布将细豆浆过滤，将取过豆渣的浆汁倒入铁锅里，用旺火烧开后，倒入专用桶内，再将熟石膏用清水化开，放入瓦缸内，将桶里豆浆趁热倒入，约五分钟，水嫩，怡口的豆腐脑就呈现在面前。

　　《故都食物百咏》中记裁：“豆腐新鲜卤汁肥，一瓯隽味趁朝晖。分明细嫩真同脑，食罢居然鼓腹旧。”这段话的意思是说，豆腐脑最佳之处在于细嫩如脑，古人真是评价的非常精准有道理啊！

　　我现在住在成都，成都人吃“豆花”不喝豆腐脑，我也入乡随俗经常吃“豆花”。记得汪曾祺先生在其《豆腐》一文中写到：“四川的豆花是很妙的东西，我和几个作家到四川旅游，在乐山吃饭。几位作家都去了大馆子，我和林斤澜钻进一家只有穿草鞋的乡下人光顾的小店，一人要了一碗豆花。豆花只是一碗白汤，啥都没有。豆花用筷子夹出来，蘸“味碟”里的作料吃。味碟里主要是豆瓣。我和斤澜各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，很美”。汪曾祺先生朴实无华的文字常常让我流连忘返。

　　说起来，故乡的小吃“豆腐脑”与成都的“豆花”在成分上并没有太大区别，都是做豆腐的中间产物。豆腐脑是最先出来的，比较嫩软，用筷子难以夹起，需用汤勺盛用；等到豆腐脑再凝固一点，就是豆花，与豆腐脑相比口感凝滑，豆花可以用筷子夹起来吃。在成都生活的日子里，已经习惯了吃“豆花”，但是，夜深人静的时候，还是时常想念故乡的“豆腐脑”。

　　故乡的大街小巷里，清晨和傍晚，空气中散发着阵阵豆腐脑的清香，泌人心脾，豆腐脑，蛙鱼的叫卖声是不绝于耳的。

　　卖豆腐脑的小贩，盛豆腐脑时那是有讲究的，他们用一把边沿很薄、中心较平的铁皮长柄的勺儿伸进桶内，然后转动勺柄轻轻一舀，勺面上就盖上了满满一层鲜润嫩滑的豆腐脑，把它盛入一旁的小瓷碗内，碗中间豆腐脑要像小馒头似的凸出，然后，加些许蒜泥、芝麻油、酱油和一小嘬咸和的胡萝卜丝，再添上七八个酱黄豆，一碗诱人的热腾腾滑嫩嫩的豆腐脑就放到面前，您立码就会食欲大开。

　　故乡的豆腐脑做得细嫩，白生生、水汪汪，酷似块白玉，胜过脂膏，不喝看着都舒服。喝豆腐脑，无论寒暑，那必须是热的，略烫口的才好，只有这样喝才会有七滋八味。白生生、水汪汪的豆腐脑，用嘴轻轻一吸，口感绵软，味正香醇；滑而不涩，那滋味岂是一个美味能形容的。

　　喝豆腐脑人的吃状更是千姿百态，观之，让人忍俊不禁。老人们会把脸转向人少处，嘬一口，品一品，脸上露出的是满足感，那是一种享受；青年人大大咧咧，一碗在手，不问场 合，大口啖之，呼哧之声震耳，喝完一抹嘴，转身大步而去，他们只是为了果腹；女孩子的吃相那就丰富多了，半遮半掩，张唇露齿，不是吸嘬，而是用牙啃食，姿态略显娇羞可爱；而小朋友们则是一面啃食，一面东张西望，这多彩的世界永远吸引着他们探索的目光。

　　在我的故乡，卖豆腐脑的也卖蛙鱼，卖蛙鱼的也卖豆腐脑。小时候，我最喜欢喝奶奶家楼下的那一家。下午放学归来，奶奶常常说：你好好写作业，我去给你盛碗豆腐脑。一听到奶奶说，盛碗豆腐脑，我总是连声告诉奶奶：我要一份豆腐脑和一份蛙鱼，多要一点辣椒、酱黄豆、盐胡萝卜丝和炸羊肉串。等奶奶把豆腐脑、蛙鱼、炸羊肉串买回家，我呢，先把豆腐脑和蛙鱼搀在一个大碗里，深深吸一口气，舍不得喝太快，就一口一口地慢慢品尝。

　　豆腐脑热热的，蛙鱼凉凉的滑滑的，炸的色泽酱黄油亮，肉质鲜嫩软脆，味道麻辣醇香的羊肉串更是诱人。炎炎的夏日，喝一碗豆腐脑蛙鱼，浑身上下感觉凉爽惬意；而在那万里雪飘千里冰封的的冬天，来一碗豆腐脑蛙鱼，内心更觉暖意融融。

　　现在，我已经离开故乡远到成都求学多年，每逢假期回家，故乡的大街小巷，清晨和傍晚，不时还听到豆腐脑、蛙鱼的叫卖声。当然，那每条街巷的老婆婆和孩子们也都在等待那熟悉的叫买声……